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23章 半緣修道半緣君(十)

關燈
轟然一聲, 整個世界都好像安靜了。

常清靜瞳孔豎成了個針尖大小,漸漸地又一點一點放大,渙散。

眼前鋪開了大片大片的血紅。

斜陽金蛇狂舞, 他跪倒在地上,茫然地去看自己的掌心。

他抓不住她。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他都沒回過神來。

最後那一刻,他只伸手撈住了那一支桃花簪。

桃花簪靜靜地躺在他手心。

猶如隔岸煙水生長著的桃花, 朦朧著人世間的炊煙。

追上來的眾人,都被這慘烈的一幕震住了。

“桃桃……桃桃……”

張瓊思渾身抖如篩糠,手腳發涼, 一步一步走近,卻不敢多看。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這世上哪有這麽多死而覆生之法。

走到已經悄無聲息的少女身前時, 張瓊思終於承受不住, 嗚咽了一聲,跪倒在地,崩潰大哭。

等一切收拾妥當的時候,已是深夜了。

這本該是一場惹人艷羨的昏禮,最後卻以如此慘烈的結局出場。

出乎人意料的時候,常清靜甚至都沒有哭。

他身上還穿著嫁衣,目光渙散, 眼裏流露出了迷茫和不解。

就在不久前, 他還可憐巴巴又依依不舍地看著他, 在眾人的揶揄笑聲中, 手足無措,雪蓮一樣漂亮的頰側染就了薄紅。

一向冷淡的性子,像個慌張不安的孩子。

但眨眼間, 他就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生氣的行屍走肉,他走到了已經悄無聲息地少女身前,抱緊了她,任由鮮血將兩個人都浸透了。

心知常清靜這偏執愛鉆牛角尖的性子,玉真和玉瓊本做好了他不願讓桃桃下葬的準備。

他卻平靜地換下了嫁衣,換上了雪白的喪服,解開發冠束了個馬尾,一一幫桃桃打理後事。一如之前鋪設新房一樣細致耐心。

“她回家了。”常清靜唇瓣動了動,臉上並無什麽多餘的神色,他低下眼,輕輕地說,“桃桃回家了。”

回家。

很好。

他垂著眼,幫她整理著儀容。

他舍不得她受折磨,不願拘著她的肉身,要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回家。

事已至此,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是謝迢之。

當初那柄劍洞穿他二人身軀之時,謝迢之的手指也輕輕戳在了她的眉心。

鳳陵仙家最擅幻術,雖然不知道桃桃為何哭著要跳樓,但他大致猜出了她看到了什麽。

她看到了他,看到了從前那個薄情冷淡的他。

傷害既已造成,他的努力他的償還或許可使這疤痕淡化。

但不論如何,曾經造成的傷害永遠都不會因此彌平。

疤痕是永遠留在那兒的。

他對她的傷害,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無法粉飾無法償還。

他終於明白,也終於接受了這一切。

她第二天就要下葬。

常清靜緘默不言地輕輕脫了外衣,躺在了她身邊,拉過了冰冷的手,拉得緊緊的。

就像是少年時緊握著彼此的雙手,一道兒披荊斬棘,闖過無數艱難險阻一樣。

他依偎著她,蜷縮起身子。

在這夜深人靜無人之時,終於緩緩睜大了眼,大顆大顆的眼淚無聲地用眼眶裏滾了出來。

“桃桃,對不起。”

他將臉埋入她的頸間,睫毛輕輕掃過她的肌膚。

固執的矜傲在這一刻終於統統崩碎。

“對不起。”

……

王金印楞了半天,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喃喃地問:“後來呢,老林?後來常清靜怎麽樣了?”

“後來,”老林道,“後來常清靜倒是平靜,別人問起寧桃。他便平靜地說她回家去了。”

“人人都說他不相信寧桃死了,他是心如死灰了。”

王金印又問那寧桃真回家了嗎?

她覺得心裏堵堵的,誰能想到在這兒陪了他兩三天,最後聽了個悲劇啊,這多燒心啊。

老林道:“回去了。”

“常清靜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寧桃死後,他沒發瘋,沒抱怨,他只是修煉。”

修煉,修煉。

晝夜不辨,寒暑不分。

他最終成了這修真界破碎虛空的第一人。

三百年後某天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天穹如洗,登天梯再現。

無數激動的修士擁擠著,睜大了眼看著這近乎不可能的神跡,既驚又艷羨,連聲高呼不可能。

天際緩緩降下一束金光,鼓樂齊鳴,漫天花雨紛紛揚揚落下,祥雲開道,接引著一道白衣身影淩然越上晴空。

登天梯彌合,很快,常清靜便消失在了天際。

從此之後,再無人看到過他。

時至如今,人們談論起他時還熱情不減。

常清靜這三個字,意味著修真界的傳奇,他少年時是享譽在外的蜀山英才,後來誤入歧途,好在臨到頭悔過,最後終於得以修成大道。

當年他與寧桃成親時,寧桃受謝迢之曾經埋下的幻象影響,從樓上一躍而下。

人們都說,正是自那之後,常清靜大徹大悟,看透了愛恨,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冷寂無聲,只一心投身與修煉,得與天地同。

可沒人知道,他花了三百年的時間,耗盡心血,終於破碎虛空,只是為了能在這三千世界中,找到她。

……

“桃桃……桃桃快醒醒!!”

“上課了!”

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人在耳朵邊小聲說著什麽。

寧桃很快就被推醒了。

王怡文看她醒來了,低聲又補充了一句:“上課了,還睡。”

上課了?

桃桃眨了眨眼,楞楞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穿著一身眼熟的校服,梳著個馬尾辮,鵝蛋臉,樣貌清秀。

“王怡文??”

王怡文覺得不對,好奇地問:“你睡迷糊了?”

桃桃剛睡醒,臉上還泛著紅印子,鏡片下面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王怡文?”

王怡文奇怪道:“你傻了啊?”

桃桃喉嚨口像是被人攥住了,心臟好像在尖叫著要跳出嗓子眼。

是幻境嗎?可是有這麽逼真的幻境嗎?

不遠處,數學老師從教室外面走了進來。

數學老師姓劉,老劉是個中年男人,微胖,也是他們老班。

下午頭兩節課,連著兩堂都是數學,老劉疲倦,班裏的同學們懨懨的,困得恨不得把腦袋砸在課桌上。

教室頂上懸掛的電風扇還在吱呀吱呀地轉悠。

黑板上寫滿了上節課留下的公式,教室後面的黑板報上畫著“愛國”的主題。

這一節課,寧桃都是呆著的,不在狀態。

她明明記得她和常清靜成親了……然後然後,她好像看到了什麽……

桃桃腦子裏很亂,忙低下頭,握著筆在紙上胡亂畫著些什麽,黑色的中性筆上還印著“孔廟祈福”這四個金色的小字。

筆尖在紙上“沙”地拉開了一道黑乎乎的線條。

然後她就記不清楚了,她好像置身於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只想著拼命地往前跑,掙開這個夢境回家。

“寧桃?”老劉在講臺上喊她,問她這道題的答案。

“砰”一聲桌椅拉動的巨響。

桃桃霍然站起身,頂著老劉的視線,看著黑板上的題目,瞬間懵圈。

這……寫的是啥?

她怎麽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這個幻境還帶問數學題的?這麽鬼畜嗎?

……

下課鈴聲響了。

王怡文捅了她一胳膊肘:“你怎麽了?我怎麽覺得,你今天狀態是不是有點兒不對呢?”

桃桃還沒應聲,老劉突然站在門口叫她。

“寧桃,你跟我出來一下。”

寧桃楞楞地跟著老劉走出了教室。

老劉語氣挺溫和的,看上去沒生氣:“怎麽?昨天沒睡好還是怎麽地?我看你課上怎麽一直走神呢?”

桃桃低著眼,不吭聲。

就跟所有被老師叫出去談話的學生一樣。

“你看你連這麽簡單的題都沒答上來——我這次就不和你計較了,下次可不能再開小差了啊。”

“回去吧,以後可別熬夜了,不然下午上課都沒精神。”

這一下午的課,上得寧桃好像在夢游。

下了課,她懵圈地收拾好了書包,懵圈地跟著王怡文一道兒飄出了教室,懵圈地聽著王怡文和葉昊還有張明宇說話。

倆少年勾肩搭背,翻出偷偷帶的手機,一邊走一邊打農藥。

“誒我操這百裏絕了。”

“打團了打團了!”

“葉昊你人呢!戳你媽的蜥蜴啊。”

到了奶茶店門口,王怡文問她:“喝奶茶嗎?”

桃桃終於把思緒從混亂的腦子裏拉了回來,果斷道:“喝。”

等回到家裏,看到寧爸爸和寧媽媽的時候,桃桃終於意識到了,這不是幻境,沒這麽逼真的幻境,她回來了。

穿越回來了。

看到寧爸爸和寧媽媽,桃桃眼睛一酸,直接哭了出來。

寧志行和薛雯艷女士被嚇了一大跳。

薛雯艷皺著眉扯著大嗓門兒:“咋哭了?”

“學校裏有事兒?”

“我沒事兒,”桃桃哭得停不下來,抽抽噎噎地打著哭嗝,“我回去寫作業了。”

她這一哭弄得寧志行和薛雯艷都有點兒懵,好在等吃飯的時候她已經穩定了情緒,抽著鼻子小聲地蒙混了過去。

寧志行和薛雯艷沒起疑。

薛雯艷:“我燉了魚湯你多喝點兒。”

桃桃幾乎是狼吞虎咽的,往嘴裏送了一勺子,下一秒就被燙得直嘶氣。

薛雯艷無語地罵了她兩句,給她倒了杯冷水。

一家人一邊說著新聞聯播啊物價什麽的,一邊吃飯。

寧志行一路就從物價扯到了國家政治,又從國家政治扯到了國際政治,從國際政治,在飯桌上一頓高談闊論。

吃完飯,桃桃眼睛還腫得像兔子,期期艾艾地蹭到了寧媽媽身邊,小聲說:“媽,我來幫你洗碗吧。”

薛女士低著個頭,頭發垂在頰側,手上動作麻利:“走開,你回屋寫作業去。”

桃桃一步沒動:“我來吧。”

“那你幫我把頭發捋一下。”

桃桃小心翼翼地幫薛女士把頭發捋上去了,眼睛緊緊盯著薛雯艷不願挪開。

“媽。”

“幹嘛?”

“沒事兒。”桃桃抱著薛女士臃腫的腰身,將臉輕輕貼在薛雯艷背上,輕輕地說,“媽。”

“幹嘛?”

桃桃:“沒事兒。”

薛女士煩了,沒好氣道:“回屋寫你作業去。”

桃桃逮著薛雯艷使勁兒撒嬌,像個小狗一樣繞著她嗅著褲腳,蹭來蹭去。

“不嘛。”

薛雯艷臉上特不耐,但明顯還是受用的。

蹭完薛女士,桃桃又去蹭寧爸了。

寧志行正捧著手機刷抖音和頭條視頻,偶爾擡起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她。

寧桃也不失落,就坐在沙發上嘿嘿嘿的傻笑。

過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道:“我去寫作業啦。”

寧爸很敷衍地嗯嗯嗯。

桃桃一步三回頭,走進了臥室。

繞著臥室裏裏外外又打量了幾圈,好奇地拿起書桌上的手辦之類的反覆看。

又飛快拿起手機刷空間,刷朋友圈,刷微博。

她真的回來了。

一屁股坐在床上,桃桃心裏亂亂的,眼睛跟開了閘的水龍頭一樣,稍一不註意,又要湧出眼淚來。

微博熱搜上的明星八卦此時都顯得親切起來。

她在另一個世界待了有好幾年,算上埋地下的時間,足足得有幾十年了。

微博上的時訊內容對寧桃而言幾乎是陌生的。

她心裏跳得厲害,也刷不下去手機,幹脆擱下手機打開書包寫作業。

卷子一攤開,桃桃又懵比了。

隔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找回來了思路。這主要得益於穿越後,她也依然沒忘學習,教科書不離手,該寫寫該背背從來沒停過。

桃桃抿了抿唇,伸手調整了一下臺燈。

理科倒好寫,主要是文科,她忘得都快差不多了,好在靜下心看了一會兒之後,也記起了個八九不離十。

晚上,洗過一個澡,桃桃披散著頭發,穿著小黃鴨的夾腳拖鞋,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冰可樂。

碳酸飲料入肚,一股兒令人戰栗的氣好像從胃裏躥上了天靈感,桃桃打了個嗝,握著易拉罐,幸福地差點兒哭出來。

高一的課業還不算重,寫完作業,桃桃就癱在沙發上刷手機。

她心裏很亂,特別想發個說說,又不知道該發些什麽,就在這時,一條邀請彈了出來。

張明宇和葉昊拉她開黑。

進了隊王怡文也在,還有張明宇和葉昊一哥們。

可樂就擱在茶幾上,桃桃時不時端起來咕嘟嘟灌上兩口。

五個人一路推上了高地。

桃桃感覺自己四肢漸漸舒展,久未流動的血液也在體內汩汩地重新流淌了起來。

這感覺就像是活了過來,各種意義上的獲得了新生。

某種方面來看,她反倒要感謝謝迢之。

十點多的時候,薛女士催著她睡覺了。

桃桃麻溜地鉆進了被子裏,留了一盞床頭燈。

睡著是不可能睡著的,她一晚上沒敢睡覺,不敢合眼,害怕一閉眼,醒來後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夢。

她現在經歷的一切,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她小心翼翼的,動作放得很輕,生怕一點兒響動,就驚醒了夢中的自己。

到了後半夜,寧桃忽然想到了常清靜,她心裏有點兒悶悶的。空調溫度打得有點兒低了,她伸手把溫度打高了點兒,又往被子裏縮了縮。

誠然她喜歡常清靜,可比起常清靜,她更願意待在黏在她爸媽身邊。

雖然自私,寧桃輕輕地籲出一口濁氣,將臉埋在了枕頭底下。

她已經死了,她希望常清靜能忘了她。

他一定能做到的。

到了四五點的時候,寧桃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六點,薛雯艷喊她起床上學。

“不起來要遲到了。”薛雯艷推開門,看到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傻樂,頓時懵逼。

“樂什麽呢你?”

寧桃眨了眨眼,飛快地搖了搖頭,討好地笑起來:“就——開心!!!”

她真的回來了!!

第二天早上頭兩節課又是數學,看到她眼皮下面那倆黑眼圈的時候,老劉神情不可不謂覆雜,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剛回家這兩天,生活步調有點兒難調整。

就比如說,這邊下課呢,王怡文開了以待薯片嘎吱嘎吱地吃著,

張明宇和葉昊追著要,王怡文直接抓了一把塞到她手裏。

桃桃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不必。”

三人齊刷刷地呆住。

桃桃懵圈:“怎麽了?發生何事?”

隨即就從張明宇和葉昊倆人嘴裏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笑。

“不必哈哈哈哈哈。”

“發生何事哈哈哈哈哈。”

張明宇和葉昊嘎嘎嘎笑得前仰後合:“我靠桃子你穿來的啊!”

桃桃囧了。

王怡文呆滯地叼著薯片:“桃子你說話怎麽……怎麽怪怪的?文縐縐的?”

“你穿越網劇看多了?”

又比如說,薛雯艷給她盛了一碗湯,她下意識就是一句“多謝”。差點兒沒酸掉寧志行和薛雯艷夫妻倆的大牙。

王怡文十分肯定地告訴她,她變了。

具體哪兒變了,她說不上來,就感覺沒之前活潑了。

周末的時候,桃桃盤腿坐在沙發上,嚴肅地要求薛雯艷女士帶自己去醫院掛號,精神科的。

薛雯艷被她嚇住了,狐疑地帶著她去了趟醫院。

掛了號,做了測試,查了腦ct,一套做下來,看著手裏的單子,寧桃心裏微微一沈。

果然不出她所料,抑郁。

中度。

薛雯艷快瘋了,沒明白好端端一個女兒怎麽忽然就抑郁了。

桃桃收起單子,嗓音很輕快:“沒事兒,可能是學習壓力太大,吃點兒藥就好了。”

能穿回來這事兒堪比無數靈丹妙藥,寧桃認真地遵照醫囑,每天按時吃藥,晚上夜跑運動。

心理醫生問她,最近還有沒有解離。

桃桃搖搖頭,她最近感覺特別好,精神充沛。

和醫生對話後,她才知道她有些行為有些狀態,在心理學上時有專有名詞的,比如說“解離”就是其中之一。

有些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和心理醫生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說老頭兒,去說她殺了人,去說她在另一個世界的經歷。

估計這麽一說,她就真成了妄想精神病了。

“沒事兒多出去走走,別一個人悶在家裏老瞎想。”

還是那老生常談的一句話,桃桃記了下來。

剛好最近快放暑假了,她約上了王怡文他們一起出去旅游。

薛雯艷一開始不放心,拗不過她只能隨她去了。

這一路上,攻略都是她做的,路線啊酒店啊飯點啊都是她來找。

王怡文驚訝得不得了,這看上去得出過門好幾次了才得這麽熟練吧?有好幾個鮮為人知的地方,寧桃都能帶她找到。

桃桃當然不能說,這是因為她之前跟一個姐姐,一個蜘蛛精,一個小和尚一起去過。

兩個時空,人文景觀可能不一樣了,但自然景觀總沒有多少變化。

旅途漫長,幾個人坐在大巴裏顛簸,啃著餅幹聊天,身邊的塑料袋裏裝著點兒真空包裝的香腸、鹵蛋,還有兩瓶康師傅綠茶。

話題不免繞到了高考。

他們心裏各自都有心儀的學校,不過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好意思講出來。

正當大家各自籲著氣憂心忡忡的時候,桃桃卻忽然道:“我想考北大。”

王怡文幾人傻了。

桃桃堅定地說:“我要考北大。”

看少女神情之堅韌,眼神之清亮,一點兒沒開玩笑的意思在裏面。

很快,王怡文和張明宇他們就知道了,桃桃沒開玩笑,暑假她還卯足了勁兒學習,那勢頭看上去還真有要考清北的意思。

三中是重點高中,桃桃成績在班裏也算名列前茅,想考北大並不是癡人做夢。

更何況,為了不遺忘自己所學的知識,桃桃穿越後,在修真界,硬是對著五三研究了好幾年,書本吃得透到幾乎不能再透。

人高中生涯只有三年,她高中生涯足足有好幾年,簡直就是作弊。

開學前,三中有一次月考。

晚上,老劉捧著個泡了茶葉的水杯,晃晃悠悠地進了辦公室。

老師們這時候正聚在一塊兒批改試卷,桌子上雪白的卷子堆得高高的。

老劉一邊喝茶,一邊伸手去翻自己桌上的卷子,翻到“寧桃”這卷子的時候心裏不由一驚。

只當自己看錯了,眨眨眼,翻來覆去地又看了一遍。

數學……146?這是真的嗎?這……這這沒批錯吧?他沒參與這次出卷,但卷子他提前拿到手看過,很難。

146……

老劉楞楞地摩挲著手裏的茶杯,扭頭去問身邊的老師:“這回數學年段最高分多少啊?”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應該就是數學年段最高吧?

不對啊。

他帶的九班總體成績不算出挑,屬於年段下游水準了。寧桃成績一向在班裏不錯,但三中人才輩出,她這成績在年段一般也就排個三十來名的樣子。

這是超常發揮了?

老劉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放下茶杯,溜達去問她其他科的成績。

與此同時,語文組這邊兒的驚訝也不比數學組這邊兒少。

幾個老師說說笑笑,正一塊兒改試卷。學校裏月考,沒那麽多講究。

語文組長正好負責作文這塊兒,翻到手裏這張試卷的時候不由楞了一下。

“誒這學生作文用文言文寫的?”

其他幾個老師都好奇地擡起了頭:“誰啊?”

語文組長翻了一下:“寧桃,九班的。”

“九班……是小王帶的吧?”

王老師驚訝地笑了起來。

語文組長:“這寧桃同學文言文挺好的?”

王老師面露猶豫之色,含蓄地說:“還行。”

還行。

語文組長立刻秒懂,聞言有點兒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每回考試總有那麽幾個不走尋常路,用文言文寫作文的。

文言文寫作文行是行,寫得好了,那是一大加分優勢,但在他看來,真的沒必要。

大多數學生都寫不好文言文,另辟蹊徑反倒是容易漏短。

對於寧桃這篇作文,他自然也沒抱什麽希望,先是去飲水機前面接了一杯水,再坐下來繼續看。

結果這通篇看下來,語文組長驚了,一失手差點兒打翻了水杯。

匆忙拿了塊抹布擦了擦,語文組長失聲指著卷子道:“小王,你管這叫還行?!!”

這個作文……這個作文……實在是……太漂亮了!!

語文組長不可置信地倒吸了口冷氣,翻來覆去地拿著又看了一遍。

本來還以為是個喜歡拽文掉書袋的小屁孩,結果這古文功底,簡直不像一個高中生能寫出來的文章,論述井井有條,字裏行間一股子渾樸高古的氣象,引經據典也都恰到好處,正合適,全然沒小孩子喜歡掉書袋的那股子顯擺勁兒。

說來臉紅的是,這裏面好幾個地方他都沒看懂,還得在電腦上查。

其他老師文言俱都驚訝地湊了過來。

語文組長順手又翻到了文言文閱讀這兒。

沒有一處扣分點,翻譯得幾乎和標準答案幾乎一字不差。

她怎麽不知道寧桃還有這一手?之前也沒看出來啊。

小王和語文組長默默對視了一眼,相顧懵逼。

正好在這個時候,老劉溜達了進來。

語文組長激情招手:“誒老劉你過來!你看看你們班這個學生,這個叫寧桃的。這文言文寫得漂亮的……嘖嘖。”

小王:“這次文言文特別難,寧桃這文言文竟然翻譯得一點兒錯處都沒有。”

察覺到老劉沒動靜,語文組長奇怪地看了老劉一眼:“?”

老劉:……

實不相瞞,他正是為了寧桃來的。

三個人將成績一對,其他老師是徹底好奇了,紛紛催促著老劉去看看她其他各科的成績。

拿著計算器,將總分加起來一看。

帶過寧桃的小王和老劉面面相覷……

這總分成績得年段前三吧?

晚自習前,正巧張明宇他們那組值日。

少年舉著掃帚嗷嗷地和葉昊“擊劍”,一路打到了走廊外面,看到辦公室裏沒人,又悄咪咪地溜了進去。

沒一會兒,張明宇和葉昊又激動地大叫著我操我操,從後門沖了了回來。

“我剛在辦公室看到成績了!!!成績出來了!”

九班各同學紛紛好奇地湧了過去問。

“成績出來了?”

“你看到我考多少沒。”

張明宇高高舉著手,胡亂擺了擺,憑著記憶隨口報了幾個和自己關系好的同學的成績。

一路揮舞著掃把,張明宇往桃桃前桌上一蹦,一屁股坐了上去。

“桃桃你猜你第幾?”

自己考的怎麽樣,心裏沒數那是不可能的。寧桃心裏砰砰直跳,帶著點兒做作地問:“多少。”

“全班第一!年段第三啊我操!”張明宇手指著她鼻子,用力拍打著桌子,“我信!我信得不能再信了!桃子你絕壁能考上北大!”

“寧同學,”王怡文神情嚴肅地轉過臉來,采訪道,“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偷偷綁定了啥學霸系統?”

這進步也太他媽嚇人了。

寧桃的成績從前也就是全段前三十,這回竟然一鳴驚人,直接沖上了年段前三。

“你是沒看到,”葉昊搖頭晃腦地嘆息,“老劉嘴都笑歪了。”

果不其然,這回老劉在班上大力地表揚了一番寧桃,號召大家都要和寧桃同學學習。

於是,寧桃前段時間的黑眼圈,就成了每天熬夜刻苦學習的象征。

老劉欣慰的同時,又語重心長地勸道:“不要熬這麽狠,要勞逸結合嘛。”

“高考是個艱苦卓絕的持久戰,我們時間還多,養好精神是很重要的。”

一次兩次超常發揮算不了什麽,老劉雖然高興,到底不敢給她太大壓力,怕她崩不住。

老劉表揚完了,語文老師小王又在語文課上熱情地表揚了寧桃一番,將寧桃的作文作為標準作文,在全班同學面前念了一遍。

這漂亮的文言文,果不其然也震住了一眾九班同學。

“我擦!6啊。”

“這文言文功底,桃子你還有這一手?”

眾人目瞪口呆:“……我能說我聽都聽不懂嗎?”

“你不是一個人。”

“帶我一個。”

“樓上+1。”

“+10086。”

“awsl”

小王沒好氣地用力拍了拍桌子,叫大家安靜。

桃桃坐在下面,縮了縮脖子,臉上發燒,有點兒自豪,又有點兒心虛。

她曾經在太初學會待過,又在白鷺洲書院念了好幾個月,宋淏是當世大儒,經由宋先生親自調教,她的古文功底自然是一路突飛猛進。

至於數學方面,梅先生是當世聞名的數學家,耳濡目染之下,她這數學成績也就提了上來。

她這就相當於數學院士和古典文獻界學泰鬥親自帶了幾年,這種情況下,就算是頭豬都該有所長進了。

她的月考成績拿回去的時候,薛雯艷女士幾乎笑開了花,待人接物都多了幾分造作。

寧桃考上了年段前三,整個九班都頗與有榮焉。

這主要還是因為九班的總體成績算不上多出挑,每回大考完學校裏開會的時候,老劉基本都是站到會議結束的那一號。

明明大家進校前成績都差不多啊,怎麽他們就這麽不爭氣呢?九班同學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

這回可算是揚眉吐氣。

就一個字兒,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